6月15日,資深媒體人敬一丹帶著新作《走過》做客南京圖書館。這幾日“蘇超”比賽正酣,14日下午淮安與南京比拼,揚州與泰州比拼,15日又有連云港對戰蘇州,無錫對戰常州,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大家也自然而然的聊到了“蘇超”,敬一丹表示:“江蘇的蘇超太引人注目,太歡樂了,我覺得這是一個特別值得琢磨的事,現在不管是哪個城市贏,我覺得江蘇都贏了。”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沈昭
我會用“秋分”來形容南京
初次見到電視屏幕之外的敬一丹,多少叫人有幾分恍惚。在老觀眾的記憶里,敬一丹的樣子總是微微皺著眉頭,表情嚴肅,聲音有力,語速平穩。但她出現在南京圖書館的多功能廳后,一個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也十分健談,但非常松弛的人出現了。那是職業身份之外的敬一丹。
“每天晚上19:38分,我皺著眉頭出現在你們家電視機上了,這是大家的共同記憶吧。那是我的職業形象,而《走過》這本書,是我退休十年后寫的。”敬一丹開玩笑地說,“退休了和不退休就是不一樣,退休了明顯輕松了很多,退休了在臺上我還可以走來走去呢。”
帶著新作《走過》走到了南京,自然而然的會聊一聊南京這座城市。1999年敬一丹就已經走遍了中國所有的省份,她來南京已很多次了。“我第一次來南京是在1981年,當時一到這兒就覺得,誒,這座城市我怎么好像來過似的,實際上我沒有來過。”不知怎么的,敬一丹對南京這座城市有著特別的親切感和認同感,“這兒和其他的南方城市不一樣,和北方城市也不一樣,南北精華都在這里融合了。”
《走過》這本書以二十四節氣為時間軸,如果要選擇一個節氣來概括對南京的印象的話,敬一丹選擇了“秋分”。“我第一次來南京的時候是秋天,而且我選擇秋分,不僅是因為一個秋字,還因為秋分有一種平衡感。”秋分這天,太陽幾乎直射赤道,全球各地晝夜等長,各為12個小時,現在秋分又多了一重意義,我國已將每年農歷“秋分”設立為“中國農民豐收節”,這是第一個在國家層面專門為農民設立的節日,“可能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特別喜歡平衡之美,南京就是這樣一個有著平衡之美的城市。”在網上,南京的城市攝影中有一個非常火的攝影機位,站在解放門城墻的一處可以拍攝到古雞鳴寺與紫峰大廈一前一后的合影,或許這正是能很好地詮釋南京平衡融合之美的一個例證。
在退休之前,敬一丹曾來南京采訪過很多次,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2007年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一段工作經歷,“當時新館正在布展,我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一星期,采訪了很多當時還健在的受難者,那種灰暗的環境,沉重的畫面,都讓我感覺非常壓抑,我一直還覺得我承受力挺強的,在《焦點訪談》這么多年也經常面對那些在陰影里的東西,我都沒有抑郁,但是這段工作讓我整個人都要抑郁了。”敬一丹也找到了緩解自己情緒的方式,那就是去到一條馬路之隔的南京云錦博物館,看著五彩繽紛的云錦她的心情也明媚了起來,“看著云錦就會覺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美好的東西呀。”
一位記錄者的《走過》
《走過》是一本記錄敬一丹人生細節的隨筆集,于今年4月上市并全國發行,它以二十四節氣為時間軸,以走過的地方為空間點,構建起一個充滿故事與感悟的世界。跟隨著敬一丹的文字,讀者可以感受泰山的巍峨,領略昆侖的雄渾;可以沿著松花江、長江源的水波,探尋水的靈動;從墨脫的杜鵑到額爾古納的芍藥,從城市的繁華到山村的質樸,每一處都有獨特的印記。
《走過》整本書中沒有選用一張演播室的照片,所記錄的都是敬一丹在演播室之外走過的山山水水,經歷的點點滴滴,書中她分享了自己新鮮的生活體驗,比如去北戴河參加阿那亞戲劇節的小趣事:“一般戲劇演出都是晚上七點來鐘吧,偶爾也有下午的,但我拿到戲劇節門票的時候,一看,凌晨三點鐘,這真的沒印錯?我后來一問還真的是凌晨三點鐘。”于是那天凌晨三點,敬一丹出現在了海邊,以黑夜中的海與天為背景,以沙灘為舞臺,一場特別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上演,“還真的是一場別致的體驗,和傳統的戲劇完全不一樣。”
在書中,敬一丹也記錄下工作之外面對萬物生靈的心動瞬間,“那次是我和梁從誡先生一塊去額爾古納開會,意外地看到一個山谷里全部都是芍藥花。”看到這樣的場景,敬一丹首先想到的是這樣好的花兒沒有人看多可惜,“但這是人的想法,花并不這么想呀,它本來就不是為你而開的。”臨走時敬一丹帶了幾枝芍藥花回去,用報紙裹起來放進了包里,“回程路上我和梁從誡先生一塊走的,當時我心里就很不安,不敢直視梁先生了。”梁從誡是著名的環保人士,致力于保護自然環境,“后來梁先生去世,我去告別時又想起了這件事,心里感到很慚愧。”
退休以后,不再皺著眉頭做節目
“您好觀眾朋友,歡迎您收看焦點訪談。”從1994年到2015年,敬一丹帶著她平穩嚴肅的聲音在《焦點訪談》欄目與全國觀眾準時見面。2015年4月30日,錄制完當天的《焦點訪談》后,敬一丹在鏡頭前向觀眾們微微鞠躬說了“再見”后正式退休,告別了電視臺開啟了人生新旅程。
離開了電視臺的大屏幕,敬一丹又走到了手機的小屏幕里,她推出了《博物館九分鐘》這么一檔節目,講述了許多特色博物館的故事,“在退休后我就可以不再皺著眉頭做節目了,我可以用特別享受的心態來做文化節目”。在南京,她走過了科舉博物館、六朝博物館等一系列非常有特色的博物館。
聊及做博物館主題節目的初衷,這還要追溯到1993年。這一年,央視一套開設了全國第一個以主持人名字命名的節目《一丹話題》,當時有一個話題是“寂寞的博物館”。“現在年輕的朋友或許不知道,那時候博物館是多么的寂寥,一些博物館甚至要出租場館過活,天吶,我看到這樣的場景真的十分難受。”這么些年過去,如今博物館的變化簡直翻天覆地,許多博物館全年火爆,“做文化新媒體的節目是一個學習的過程,這讓我特別的享受,如果說過去做宣傳訪談的節目我享受的是成就感,那么文化類節目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心靈上的滋補。”
“我六十歲退休的時候,一個老同事跟我說,小敬啊你退休以后要做計劃,不然退休以后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當時聽到這話敬一丹先是一樂,“還有人管我叫小敬呢。”轉而她又覺得日子還長著呢,而今十年真是轉瞬而過,“我不太擅長做長期規劃,但我經常會計劃一個中期的、我能看得見的東西。”退休之后,她的生活隨心而行,心中一旦有創作的熱情,便順勢去抓住,比如這本《走過》的創作,“我在職的時候寫的書都是偏業務的,退休后我想表達的文字應更有沉淀。在鏡頭前對著話筒說的話是面向公眾的話語,而在書上寫下的文字更像我自己。”除了表達自己外,敬一丹也在用文字對抗遺忘,“我現在常說,我還能自主多少年呢?如果說站在夕陽里的人還能自主的話,這時間也是有限的。我希望我還有更多能走著的時間,讓我把懷舊的事情做完,再來繼續面對新的。”
快問快答
敬一丹=J
沈昭=S
S:在您退休十年之際推出《走過》,對您而言有沒有特別之處?
J:我有了很多和上班時候不一樣的感受與經歷,這些對人生旅途來說都是特別值得記錄下來的。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還真的有一種感恩心,我的職業、我的生活環境讓我這樣走過,所以我也特別想要通過這本書與我過去的觀眾、今天的讀者交流。所以在這本書的設計上我們留了一些空白,希望能夠引發讀者的想法,當讀者把自己的感受寫下時,我們就共同完成了一次走過。
S:在這本書的序言中看到您說您還用了時下流行的AI,問了deepSeek和豆包幾個問題?
J:當時是這樣的,今年亞冬會火炬傳遞到我的家鄉哈爾濱時我擔任了火炬手,當時正好是立春。我想要記錄下一些什么來,于是就問一問AI,看看AI的表達和我的表達會有什么不一樣。我就問火炬手遇到立春是怎樣的幸運?AI秒回,給我寫了一大堆,我還有點不信還想著給它補充點什么,但我居然就詞窮了,它怎么這么會說啊。于是我把這件事寫在了序言里,想要記錄下當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們所面對的是怎樣的環境。
S:聽說您退休后還去體驗了滑雪,嘗試了很多新鮮有趣的事,想問您如何定義您現在的生活狀態和心態?
J:其實像我這個年紀接受新事物有了一定難度,就像電池老化一樣,充電不太容易。但也有自覺應該更多地接觸一些新東西。應該說退休以后人變得松弛了,更可以用一種愉快的、沒有壓力的心態去接受一些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