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吃蝦季”,小龍蝦已在多地大量上市。
然而,近期小龍蝦價格卻“跌跌不休”。5月13日,“小龍蝦價格暴降近50%”的話題沖上熱搜。
據湖北省潛江市小龍蝦交易中心的批發商介紹,之前小龍蝦的銷量大概是一天兩三千斤,進入5月中旬以來每天銷量能達到三五萬斤。
一邊是節節攀升的銷量,另一邊卻是持續走低的價格。中國水產流通與加工協會調度數據顯示,今年1-4月,小龍蝦全國批發價格最高達到35元/斤,進入5月則下跌至19元/斤。
那么,這一輪價格下跌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在實現“小龍蝦自由”的同時,小龍蝦產業面臨著哪些現實難題?“小龍蝦自由”進入下半場,產業下一步發展又該從何處破題?帶著這些問題,記者前往小龍蝦主產區進行了探訪。
價格“跳水”
凌晨4點的湖北潛江,小龍蝦交易中心燈火通明。一輛輛冷鏈貨車魚貫而入,在批發商肖康健的攤位前,分揀工們有序分揀?!斑M入5月份以來,每天的銷量在四五萬斤,較4月份小龍蝦剛上市的時候翻了一倍?!毙た到〗榻B,青蝦一般發往江浙滬地區,紅蝦一般發往北京、廣東、哈爾濱等地。
“4-6月是小龍蝦肉質最為飽滿的時期,價格也最便宜。”肖康健介紹,每年進入5月份,小龍蝦集中上市,價格也會下降,5月20日,小青的價格在10元/斤,中青11.5元/斤,大青16元/斤,炮頭25元/斤。大蝦比四月份便宜了5-8元,小蝦便宜了2-3元。
江蘇宿遷楠景水產小龍蝦生產線上,工人正在加工小龍蝦。受訪者供圖
肖康健表示,相較于往年來說,大蝦較之前便宜了不少,前兩年同期大蝦的價格在每斤20多元,今年只有十五六元?!按笪r市場價格波動比較大,由于去年大蝦價格高,養大蝦的多了,價格就下來了?!?/p>
對于價格的持續走低,山東魚臺的收購商仇廣東則更有體會。“現在的價格比二三月份小龍蝦剛上市的時候價格低得多。一兩以上的大蝦,剛上市時價格在每斤100多元,現在只有50多元,幾乎腰斬。走貨量最多的是7-9錢、4-6錢的蝦,剛上市時,7-9錢的蝦價格在70-80元/斤,現在降到了30-40元/斤,4-6錢的蝦則從剛上市時的30-40元/斤降到了16元/斤左右?!?/p>
在中國水產流通與加工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王雪光看來,小龍蝦的價格是由供需關系決定的?!靶↓埼r價格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市場供大于求。每年的5-6月是小龍蝦全年集中上市的時間段,也是價格最低的時間段?!蓖跹┕獗硎?,一方面,小龍蝦養殖技術不斷進步,產區持續擴張,4月集中上市使得市場供應大增,另一方面,消費場景分流也影響了需求。
王雪光介紹,雖然價格較上市初期出現下跌,但與去年同期相比,今年小龍蝦各種規格的售價實際上略有提升?!叭ツ耆珖幠R陨系男↓埼r加工企業基本實現清庫存,收購均價比去年同期提高了1-2元/斤。加上湖北等小龍蝦主產區相對減產,也使得今年價格較去年略有上漲?!?/p>
業內人士對小龍蝦未來價格作出預期,5-6月湖北潛江、武漢等地迎來清水蝦批量上市,疊加山東、安徽產區供應,市場將進入“價格戰”白熱化階段,價格或繼續下探。7-8月高溫天氣導致成蝦供應減少,價格可能出現反彈。
養殖破局
進入夏季,小龍蝦便成為當之無愧的夜宵“頂流”。然而,時光回溯到二十多年前,小龍蝦還是池塘里的“邊角料”,鮮有人問津。
仇廣東從事小龍蝦收購已有27年,見證了小龍蝦產業的變化。他回憶道,小龍蝦剛進入市場時,每斤才賣五六毛錢,就算個頭大的蝦,也才兩三塊錢一斤。那時候,由于消費者對小龍蝦的認識不深,愿意嘗試的人寥寥無幾。后來,隨著小龍蝦逐漸被消費者認可,吃小龍蝦的人越來越多,小龍蝦養殖也逐步發展起來。
市場熱度持續攀升,推動了養殖端快速發展。據中國水產流通與加工協會歷年發布的《中國小龍蝦產業調查分析報告》顯示,2024年全國小龍蝦養殖面積3000萬畝,產量超300萬噸,較2019年增長55.5%和43.6%。在產區上,除了傳統的湖北、湖南、安徽等主產區,廣西、四川、山東、河南的小龍蝦面積都有所擴大。
湖北省潛江市德來源生態農業專業合作社負責人周新友自2009年開始養殖小龍蝦,面積從最初的1100畝拓展至5800畝?!?022年那會,小龍蝦行情還非常好,像中青的價格,以前這個時間段可以賣到每斤十四五塊錢,后來價格一直在跌,現在才賣九塊錢一斤?!敝苄掠颜f。
價格下跌直接影響了養殖利潤。周新友表示,剛入行那會,加上種水稻的收入,每畝地凈收入在3000元左右。但從前年開始,收入情況大不如前,現在每畝地的凈收入只有1000多元。
“從年際變化看,2016年至今,小龍蝦的價格經歷了波動下行的變化?!鞭r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張靜宜表示,2016、2017年的5月份,小龍蝦的批發價格還在每公斤40元以上,2018年起,每年的上市季節,批發價格都比上年有一定程度的下跌。2020年,大小規格的小龍蝦價格走勢分化更加凸顯,產業向“養大蝦”轉變。2021年、2022年價格企穩回升,2023年再次出現下降。從月份變化來看,由于養殖主產區上市集中,供應不平衡,小龍蝦全年銷售價格大致呈“U”型結構。
在養殖利潤下降、集中上市造成價格踩踏的背景下,養殖端如何破局?
“為抓住6月份價格上漲行情,我們在不影響水稻插秧的前提下,延遲放苗,使小龍蝦在6月份上市,7-9錢的大蝦價格能賣到每斤20多元,后期甚至能賣到三四十元。”江蘇省泗洪縣虹州農業負責人莫廣堯有1500畝稻蝦田,從2020年開始便嘗試反季節養蝦?!按送?,要想小龍蝦賣上價,規格大、品質好,還要在投喂和管理上下功夫?!?/p>
“通過多種模式使小龍蝦生產均衡化,市場的供應也會均衡化?!焙笔⌒↓埼r產業技術研究院副院長李明波表示,我們在潛江后湖探索出“四季有蝦”稻田養殖模式,在秋季通過一些特殊營養的補充,混輪種植秋冬季水草,在稻田也能生產冬季和早春季鮮活小龍蝦,實現均衡上市。
變局之下
鼎盛時期,北京簋街一半以上的門店賣的都是“麻小”,各家門店總是坐滿了等位的“老饕們”。但據北京一家著名的小龍蝦餐飲店老板透露,今年1-5月銷售額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0%左右,各小龍蝦品牌店紛紛調低售價,以確保營業額與去年基本持平。
當前,我國小龍蝦產業已經進入平穩發展期。特別是近幾年,川南、廣西、海南等地利用溫度優勢,大力發展早蝦養殖,黑龍江等地也在發展寒地小龍蝦,形成了全年有活蝦供應的局面。
因此,“小龍蝦自由”早已不是新鮮事。雖然消費者對小龍蝦的熱情依舊高漲,但在消費選擇上變得更加理性和挑剔,不僅僅滿足于“有蝦可吃”,而是在性價比和口味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從消費群體來看,年輕群體成為消費主力軍,其中“90后”占比近60%,他們更傾向于通過線上渠道下單,追求便捷、高效的消費體驗。
變局之下,不少企業將目光轉向深加工產品,尋求新的發展機遇。
“從長期來看,小龍蝦的銷售量是在逐步上升的,以前是追求產量、便宜,現在是追求質量、口味,消費者對小龍蝦的口味要求更趨于多樣化?!苯K省泗洪縣楠景水產負責人袁潮表示,隨著電商的快速發展,小龍蝦加工突然火了,小龍蝦加工企業的產品結構也隨時處于調整之中?!耙郧爸蛔雎槔焙褪阈↓埼r,現在在整只小龍蝦的基礎上,做了小龍蝦拌面、小龍蝦蓋澆飯等一系列產品,并且在包裝和加工工藝方面作了升級。”
此外,深加工產品的國外需求也在增加。“2020年之后,國外小龍蝦的需求量增加,我們根據電商銷售數據,選取有競爭力的產品龍蝦尾和龍蝦仁,出口到韓國、日本、新西蘭等國家,現在的銷售量比2015年翻了20多倍?!痹苯榻B。
深加工的“兜底”效應還在持續顯現?!?024年,全國規模以上200家小龍蝦加工企業基本擺脫了前三年銷售額逐年下降、庫存增加的窘境。預計今年小龍蝦加工業的生產量、銷售額比去年會有一個明顯的提升?!蓖跹┕庹f。
“價格下行的信號會引導從業主體的行為,留在市場的養殖者為了生存,會主動加大新品種、新模式、新技術的應用推廣?!睆堨o宜認為,為適應市場變化,要提升小龍蝦養殖效率,主動進行產業升級,“提升產品附加值將是應對挑戰的關鍵,集約化、規?;?、品牌化經營,從而生產更多高附加值小龍蝦產品是未來的發展方向,行業需要進一步提升規劃引領力度,促進小龍蝦產業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