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飯時從櫥柜里拿出一包紫菜準備煮湯,打開包裝才發現已經發霉了,又逐一打開剩下的幾袋,也全部壞掉不能食用了。罪魁禍首是前段時間頻繁出現的回南天,令有著獨立塑料紙包裝的紫菜也無法完全隔絕濕氣,悄然產生了質變。而這也是生活在南方不可避免的,有時也令人略感沮喪的事:回南天的潮濕,與夏季的溽熱,經常互為交織纏繞,同時占據了水與火兩個領域。
每年春夏之交,常看到有兩廣人拍視頻,把自己家因回南天返潮成為“水簾洞”的“慘狀”展示出來,令許多北方人大感駭異,驚訝原來回南天是這樣的。嚴格說起來,返潮并不是嶺南特有的天氣現象,江南一帶的黃梅天也是雨季導致的空氣濕度過大。清人趙翼的《陔馀叢考》說,宋元時期江南有民俗,人們不堪黃梅天潮濕之苦,會剪紙為女性形狀,手持一把掃帚,懸掛在自家屋檐下,名為“掃晴娘”,期望能盡快掃走空氣中的多余水分,重回干爽適宜的天氣。
不過,相比黃梅天大多只是令柜子或門框發脹變形,無法順利開合,回南天無疑不是一個量級的,光是墻壁上凝結布滿了水珠一排排往下流淌的場景,就會讓沒見過的人感受到強烈的感官沖擊。我最近看到女作家蕭紅1940年初在香港居住的經歷,對于從小生活在東北的她來說,回南天更令人崩潰,她為此寫信向友人訴苦,聲稱可能是這個地方的氣候不對,“寫幾天文章,就要病幾天”,讓她完全無法適應,甚至覺得大霧茫茫的重慶已算是天堂,時刻都在盼望能夠早日返回北方居住。
由此聯想到更古早的年代,柳宗元、韓愈、蘇軾等人被貶謫放逐到嶺南第一次看到回南天的“恐怖”景象,心中肯定暗想,這些“瘴癘毒氣”恐怕會讓自己久處中原的體質難以承受,有可能因此患上疾病,甚至把命葬送在這里。那種即時浮現并悄然滲透的絕望感,是自幼就生長在嶺南的人難以感同身受的。不過,到今天很多人已經明白,生活中許多事情就像回南天一樣,并不由個人好惡所主導,也無法掌控或預測,怎樣去接納并釋放不安或抵觸情緒,學會與自己不喜歡的事物共存,才是最重要的。如嶺南人喜歡煲老火靚湯,飲涼茶,其實就是接納了回南天以后,由此演化出來的豐富多彩的人生體驗。
作者:青絲
來源:揚子晚報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